崔颢:长干行·其二

原文

家临九江水,来去九江侧。 同是长干人,生小不相识。

译文

我家就临靠着九江,来去都在九江边上。
我们同是长干的人,可我们从小不相识。

注释

⑴长干行:一作“江南曲”,一作“长干行”,属乐府《杂曲歌辞》。是长干里一带的民歌,长干里在今江苏省南京市南面。

⑵九江:原指长江浔阳一段,此泛指长江。


赏析

创作背景

崔颢《长干行四首》载于《全唐诗》卷一百三十。“长干曲”是南朝乐府中“杂曲古辞”的旧题。这组诗创作时间未能确证。

赏析

这组诗抓住了人生片断中富有戏剧性的一刹那,用白描的手法,寥寥几笔,就使人物、场景跃然纸上,栩栩如生。它不以任何色彩映衬,似墨笔画;它不用任何妆饰烘托,是幅素描;它不凭任何布景借力,犹如一曲男女声对唱;它截头去尾,突出主干,又很像独幕剧。题材是平凡的,而表现手法却是不平凡的。

第一首诗(长干行·其一)的剪裁就很巧妙。一个住在横塘的姑娘,在泛舟时听到邻船一个男子的话音,于是天真无邪地问一下:你是不是和我同乡?就是这样一点儿简单的情节,只用“妾住在横塘”五字,就借女主角之口点明了说话者的性别与居处。又用“停舟”二字,表明是水上的偶然遇合,用一个“君”字指出对方是男性。那些题前的叙事,用这种一石两卵的手法,就全部省略了。诗一开头就单刀直入,让女主角出口问人,现身纸上,而读者也闻其声如见其人,绝没有茫无头绪之感。从文学描写的技巧看,“声态并作”,达到了“应有尽有,应无尽无”,既凝炼集中而又玲珑剔透的艺术高度。不仅如此,在寥寥二十字中,诗人仅用口吻传神,就把女主角的音容声情,写得活灵活现。他不像杜牧那样写明“娉娉袅袅十三余”,也不像李商隐那样点出“十五泣春风,背面秋千下”。他只采用了问话之后,不待对方答复,就急于自报“妾住在横塘”这样的处理,自然地把女主角的年龄从娇憨天真的语气中反衬出来了。在男主角并未开口,而这位小姑娘之所以有“或恐是同乡”的想法,不正是因为听到了对方带有乡音的片言只语吗?这里诗人又省略了“因闻声而相问”的关节,这是文字之外的描写,所谓“不写之写”。这首诗还表现了女主角境遇与内心的孤寂。单从她闻乡音而急于“停船”相问,就可见她离乡背井,水宿风行,孤零无伴,没有一个可与共语之人。因此,他乡听得故乡音,且将他乡当故乡,就这样的喜出望外。诗人不仅在纸上重现了女主角外露的声音笑貌,而且深深开掘了她的个性和内心。

诗的语言朴素自然,有如民歌。民歌中本有男女对唱的传统,在《乐府诗集》中就称为“相和歌辞”。所以第一首诗女声起唱之后,第二首诗(长干行·其二)就是男主角的答唱了。“家临九江水”答复了“君家何处住”的问题;“来去九江侧”说明自己也是风行水宿之人,不然就不会有这次的萍水相逢。这里初步点醒了两人的共同点。“同是长干人”落实了姑娘“或恐是同乡”的想法,原来老家都是建康(今南京)长干里。一个“同”字把双方的共同点又加深了一层。这三句是男主角直线条的口吻。剩下最后一句,只有五个字,该如何着墨?如用“今日得相识”之类的幸运之辞作结束,未免失之平直。诗人终于转过笔来把原意一翻:与其说今日之幸而相识,倒不如追惜往日之未曾相识。“自小不相识”五字,表面惋惜当日之未能青梅竹马、两小无猜,实质更突出了今日之相逢恨晚。越是对过去无穷惋惜,越是显出此时此地萍水相逢的可珍可贵。这一笔的翻腾有震撼人心的艺术感染力。

前两首诗,女主角的抒怀只到“或恐是同乡”为止,男主角的表情也只以“自小不相识”为限。这样的蕴藉无邪,是抒情诗中的上乘。(蔡义江 等)

历代点评

明代高棅《唐诗品汇》:只写相问语,其情自见。
明代顾璘《批点唐音》:颢素善情诗,此篇亦足乐府体。
明代陆时雍《唐诗镜》:宛是情语。
明代钟惺、谭元春《唐诗归》:谭云:“生小”字妙(末句下)。
明末清初周珽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》:周敬口:此与前篇含情宛委,齿颊如画。杨慎曰:不惊不喜正自佳。
清代李锳、李兆元《诗法易简录》:此首作答同。二首问答,如《郑风》之士女秉简,而无赠芍相谑之事。沈归愚云“不必作桑,濮看”,最得。

作者简介

崔颢(704—754),唐代诗人。汴州(今河南开封市)人。开元十一年(723年)登进士第,官位一直不显。唐玄宗天宝(742年—756年)初年,入朝为太仆寺丞,官终尚书司勋员外郎。天宝十三载(754)去世。

其前期诗作多写闺情,流于浮艳轻薄,反映上层统治阶级生活的侧面;后来的边塞生活使他的诗风大振,忽变常体,风骨凛然,尤其是边塞诗慷慨豪迈,雄浑奔放,名著当时。《全唐诗》存其诗四十二首。